调研情况:
在当今社会,人们的心理健康问题日益突出,涉及到不同龄阶段的不同群体,由此引发的社会悲剧也常常是见诸报端:一位初中生,在上小学时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人称“学霸”,可是到了初二以后,学习压力增大而没有及时缓解、疏导,从而出现厌学情绪,最后发展到逃学;一位20多岁的女青年,从国外留学回来后,无法适应国内生活,每隔几天就要生吃一条活鱼过瘾,如果家长坚决阻止,她就用小刀割腕,以死抗争;一位50多岁的独居更年期妇女,长期缺少亲人陪伴,无法及时排解内心的孤独寂寞,最终失去生活的信心,跳楼自杀。这些事件的发生令许多人感到悲伤、惋惜和不解,但确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人真事。2020年以来,新冠疫情给广大群众的学习、生活、工作等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在与疫情斗争的几年里,社会心理健康问题愈发被关注。据中科院院士陆林估算,疫情三年,全国至少新增7000万抑郁症患者,9000万焦虑症患者,数亿人出现失眠障碍,而且这种心理层面的影响将至少持续二十年。心理健康问题虽然是发生在个人身上,但它影响的是整个家庭,引发的是群体的焦虑,牵动的是全社会,这就提醒政府和方方面面要高度关注并切实解决社会心理建设问题,以“治未病”为理念,早预防,早干预,多措并举,持续推进全社会心理健康发展。
广义地说,每个人在某个时间段都有可能会出现心理问题,只不过是程度有轻有重而已。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显示,2021年中国约有3亿人存在明显的心理问题,其中抑郁、焦虑和失眠居前三位。一项针对30座城市50家全国500强企业中青年员工的调查显示,在职业人群中心理健康问题较为突出,78.9%的员工有过“烦躁”情绪,59.4%的人感受过“焦虑”,38.6%的人觉得“抑郁”,仅有5.8%的员工称自己一点压力也没有。同时,心理问题在学生群体中也较为普遍。从近期对仪征市某中学700多位学生的问卷调查结果统计来看,学习方面有烦恼的占调查总人数的70.16%,同学交往方面存在烦恼的占28.46%,其它方面烦恼(包括对长相不满意、对健康担忧、对未来恐惧等)占10.96%,什么烦恼也没有的只有3人,占调查人数的0.46%。此外,仪征市近年来由心理问题引发的跳楼等极端事件也是时有发生,这些惨剧刺痛人心,令人扼腕。对于群众的心理需求和社会心理建设的呼声,党中央历年来高度重视。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培养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这是我国第一次明确将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健全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和危机干预机制”,再一次强调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重要性;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指出,要重视心理健康和精神卫生。社会心理体系建设是心理健康服务在社会层面的充分实践,也是新时代社会治理的重要内容,更是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手段,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心理健康是如此的重要,但是从具体实践来看,我们的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和心理援助工作远远落后于社会现实需求,也没有引起全社会足够的重视。总的来看,市民对心理健康了解程度不尽人意,心理咨询机构和人才储备也严重不足。调研过程中,我们看到带着厌学孩子的家长求助无门的眼神、重症精神病人家属绝望的表情、严重抑郁症患者子女焦虑的神情,心里深深地被刺痛,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工作已经到了刻不容缓、迫在眉睫的程度,亟待高度关注,全力推进。
问题分析:
1、缺认识。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是党的十九大作出的重大战略部署,2018年11月16日,国家卫健委、中央政法委等10部门就印发了《全国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试点工作方案》,在全国全面开展了试点工作。2020年仪征市就被确定为全国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试点。实际上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是营造共建共治共享社会治理格局的重点工作,对于保障社会稳定和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目前,不少地区和部门并没有从上述高度认识到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极端重要性,部分地区卫健委和政法委甚至还互相推诿,不愿牵头协调相关工作。在当前疫情防控、维稳、发展经济等工作任务十分繁重的情况下,推进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往往成了“嘴上说起来重要、手上做起来次要”的工作。
2、缺温度。这里指的温度是指政府服务群众的温度,是全社会民众能够感知的善意。部分单位和个人在执法过程中机械照搬相关政策法规,不能做到以人为本,没有牢固树立人民至上的理念。从某种意义上说,少数部门个别人员一刀切的简单做法激化了政府与群众的矛盾,导致社会不温馨不和谐,让人民群众感到不愉快不顺心,从而导致整个社会戾气充斥,增加了矛盾纠纷和社会心理问题。近年来,在疫情防控过程中,个别执法者不能统筹好疫情防控和服务群众的辩证关系,导致孕妇不能及时入院生产、老人不能及时购买到常用药品、幼儿单独隔离脱离父母关心、部分重残特殊群众(聋哑人)基本生活得不到有效保障等一系列问题的出现,这些缺乏温度的做法激化了社会矛盾,更不利于社会和谐和人民群众心理健康。
3、缺预警。俗话说得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讲的是超前谋划的重要性。社会心态是变化的,只有对不同群体的社会心态有准确的了解和预判,才能超前提供有针对性的服务。监测不同群体的社会心态,也有助于提前发现社会心态危机出现的可能性,减少重大危机事件出现的概率。特别是重大疫情、重大灾害发生之后以及重大政策实施之后,不同的群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要及时监测,提出预警,供党委政府决策参考。目前,我们缺乏预警的意识和有效手段,因此对于群体性的心理问题,往往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很多都是采取应急措施来仓促解决,不能做到未雨绸缪、胸有成竹、应对自如。
4、缺整合。目前的心理咨询师主要有教师、医务人员、司法机关工作人员等组成,部分社会上的各类从业人员也有参与,但是他们各自为战,并没有被有效整合起来。部分县市虽然成立了心理协会,但由于协会属于社团组织,整合的力度、有效性和权威性均不足,不少有识之士认为由卫健部门或政法部门牵头负责心理咨询力量的整合较为恰当。
5、缺培训。取得心理咨询师证书的各类人员业务水平参差不齐,锻炼机会相差较大。有的心理咨询师取得证书以后根本没有从事过相关咨询工作,实践能力、咨询水平可想而知。这就好比一个取得驾照的人员,从来没有驾驶过车辆,久而久之就丧失了驾驶的基本技能,实际上就不能再承担司机职责了。所以心理咨询工作人员实战水平不高、缺乏培训实践也是一个值得高度重视的问题。
6、缺平台。按照我省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相关要求,在村、社区、学校、一定规模的企事业单位都应当设立心理咨询室,作为心理健康的基本服务平台,然而现实情况是不少村、社区都没有设立心理咨询机构。这一方面是由于缺乏专业人才,另一方面组织部门有相关规定:村、社区党群服务中心可以挂哪些牌子,不可以挂哪些牌子都有明确要求。心理咨询室则属于不应挂牌的范畴。学校、一定规模的企事业单位虽然挂牌成立了心理咨询室,但并没有常态化地开展工作,形式主义严重。具备一定规模正常开展服务的正规咨询机构也严重缺乏。以仪征为例,全市心理健康服务机构只有4家,分别是智慧心理工作室、许小红工作室、人民医院每周二下午的心理门诊和市二院的专业科室。平台的缺乏,导致群众的心理需求得不到满足,供需矛盾得不到及时解决,群众求助无门,让人揪心。
7、缺均衡。社会心理服务是属于公共服务的范畴,而公共服务就要实现均等化,目前社会心理服务的资源极不平衡。从区域来看,大城市分布的资源远远优于中小城市,城镇分布的资源远远优于农村地区;东南沿海发达地区优于中西部地区。以江苏为例,社会心理服务的资源苏南最好,社会心理体系建设也较为发达,苏中及苏北地区则相对欠缺。从不同人群来看,在青少年群体中分布的资源较多,在老年群体中分布的资源较少;在公务人员和事业单位人员分布的资源较多,在自由职业者群体中分布的较少。
8、缺保障。目前,心理咨询师多为兼职,他们在本职工作之余利用休息时间从事心理咨询、疏导等工作,付出良多,对他们的辛勤劳动应当给予一定的酬劳。法律援助工作财政还有相应的补贴,心理咨询工作政府也应当购买服务。此外,在心理咨询场所的改造、心理服务器材的购置、人才的引入等方面政府均应提供一定的资金支持。
具体建议:
1、加强顶层设计。健全的制度、完善的法规能够有效推动心理服务建设,因此要积极推进心理服务地方法规建设,为心理服务发展提供制度保障。省委省政府和各地党委政府要牢固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以人民群众高兴不高兴,满意不满意,答应不答应,作为制定、评价政策的标准,推进决策的科学化、民主化进程,让政策深得民心,注重社会政策的心理效果,才能构建政通人和的社会和谐局面。在对地方政府的考核中,要重视考核区域群众的满意度、自杀率等,以考核为导向,引领积极乐观向上社会心态的培育。适时总结试点地区的经验做法,树立榜样,召开推进会、现场会,促进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向纵深开展。
2、列入部门职责。党委政府、各相关部门要结合各自职能,创新工作方式,实行项目化实施。宣传文化部门必须大力弘扬传统文化,让人民群众在传统文化中得到滋养,找到心灵的归宿,从而有利于社会心理建设。宣传部、文明办在文明城市创建工作中,要将心理健康知晓率、重症精神病人住院率、区域自杀率等列入考核项目,督促各地重视社会心理建设。组织部门作为党员干部的“娘家”,在关心广大党员干部心理健康的同时,要支持各级党群服务中心设立心理咨询室、聊吧或心灵驿站。卫健委要切实发挥业务指导的作用,注重心理咨询、心理治疗的业务建设,配备数量、质量符合要求的精神科医生。政法部门可以考虑将社会心理的监测预警列入网格员的工作职责。组织部门、人社部门在组织公务员、事业单位招考过程中,可以考虑在体检内容里增加心理健康项目。教育部门要抓好各级各类学校心理咨询室的建设和学生的心理健康保障工作。医保部门要积极支持将心理治疗、心理咨询等心理健康内容列入医保支付项目。工青妇等群团部门要结合各自联系的群体,重视他们的心理建设。
3、整合社会力量。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服务对象几乎是所有社会群众,因此其需求毋庸置疑是多样的,自然也需要多元主体参与的社会心理服务体系来予以回应。这就要求,党委政府要整合全社会的力量,重点包括社工人员、志愿者,五老人员,网格员,思政工作者,党政干部,心理协会会员等,形成强大的服务合力。构建科学合理的分工协作模式,既各司其职,又相互衔接。例如,轻微的心理问题可以由社工、志愿者、五老等通过沟通交流、谈心谈话等方式来解决;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人员则需要心理咨询师、心理治疗师及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来疏导解决;严重心理障碍者、精神疾病患者直接由专科医生对症治疗,形成环环相扣、联系顺畅的完整服务体系,让全社会的爱心力量共同为全社会心理建设服务。
4、用好现代科技。一是在做好对市民群众人格测试、心理体检的基础上,采用大数据技术,借助网格员的支持,建好基础台账,在注意保护个人隐私的前提下,明确重点人群作为工作重点。二是探索开发社会心理监测预警系统,从源头上预防极端心理问题的发生,保障社会群体的身心健康,明确社会心理问题的高危地区、高危时段,充分利用互联网+,实现社会心理数据共享,从而达到社会心理监测、预警的目的。三是开通自杀干预求助电话、心理咨询热线电话、网络求助渠道、疫情防控线下咨询渠道,及时帮助救助人群走出心理困境;充分发挥心理微课、短视频、身心健康操、心理微电影等线上资源的作用,共同呵护全社会的心灵“绿码”。
5、强化保障措施。既然社会心理服务属于公共服务的范畴,那它就是各级政府的基本职责。可以借鉴福建省厦门市思明区的做法,由政府购买心理健康公共服务。厦门市思明区早在2012年7月专门成立了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辅导站,作为政府实事项目。辅导站是区文明办下属事业单位,建有八大功能室并配备先进的心理仪器。辅导站以“治未病”为工作理念,致力于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发展,实行政府购买服务,推行“1+1+1”工作模式,即聘请1名专职心理咨询师、购买1家社会专业心理机构的服务、建立1支由专业人员及学校心理老师、社区热心人士组成的志愿者队伍,为全区所有的未成年人服务。思明区政府每年出资35万元,购买一些专业心理机构的服务,对未成年人免费服务。建议各地政府和相关部门考虑引进外地高水平的专业心理机构来本地开展工作,购买在社区、学校等开展的公益性心理咨询服务。政府还要对心理咨询场所改造、器材购置等给予适当补助,同时提倡鼓励企业和社会资金支持社会心理服务建设等公益事业发展。
6、提高服务能力。社会心理建设离不开一支有能力、有水平、有爱心的专业队伍,提升这支队伍的业务水平和服务能力,显得尤为重要。目前,即便是专业咨询持证人员服务能力也是参差不齐,不尽人意,更不用说社工、志愿者等兼职人员。以仪征市为例,目前全市各级心理咨询师持证人员100多人,其中卫生系统有37人,其他则来自于学校、政法部门、群团和工厂企业等,考证之前多数人并不掌握系统的心理学知识,属于“考证一族”,获得了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颁发的国家三级、二级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但从事心理咨询实际工作的寥寥无几,具备较高心理咨询能力的也并不多见。建议充分发挥现有心理咨询师的作用,安排他们从事专兼职心理咨询工作,将他们组织起来,制定科学的常态化培训计划,着力提高他们的业务水平和实战技能。将心理健康知识作为全科医生、校医、厂医培训的“必修课”,同时对兼职的社工、志愿者、五老人员、党政干部等群体定期开展业务培训、业务交流,努力实现队伍质量、数量的双提升。在培训的方式方法上,既重视理论学习及新知识新方法的借鉴,更要注重实践,在实际工作中提高本领,提升能力。
7、关注重点群体。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也是心理问题高发人群之一。我们建议按照教育部明确提出的要求,在各个学校规范设置心理咨询室,配备专兼职心理咨询人员,靠实开展心理疏导工作,在各地青少年活动中心增设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辅导站。青少年人群中有一类特殊群体是留守儿童,他们由于平时得不到父母亲的关爱很容易引发心理问题,镇村和社区干部以及爱心志愿者要尽力关心他们,当他们的爱心妈妈、爱心爸爸,给他们温暖。孕产妇也是值得关注的重点群体。据了解产妇当中产后抑郁症占有一定的比例,除了孕产妇的家属理所应当给予无微不至的关爱之外,妇保机构也要加强筛查和业务指导。疫情防控的主力军是社区干部、医护人员和公安干警等,相关单位和部门也要采取轮班、轮休、心理疏导等方法,保证他们的身心健康。精神病人是社会弱势群体,较轻的病人,要支持帮助他们走向社会、融入社会,恢复部分社会功能,走自强自立之路;对病情较重的,应当应治尽治,防止他们危害社会,影响他人。对于独居老人,社区和村要通过自来水、电的用量实时监测他们的生活状况,通过安装呼叫系统等智慧养老手段给予他们及时的关怀和帮助。社区面向社会大众,与群众贴得最紧,建议在各社区全面设立心理辅导室(聊吧),承担社区广大群众的心理疏导、心理咨询工作,就近就便化解心理压力,解决心理问题。
8、促进均等发展。均等发展和重点突出看似矛盾但实质又浑然一体,其实质是发展重点的不同面向。均等发展意味着,在群体社会心理服务建设发展的过程中要注重不同群体、不同地区间的均等,也就是说服务本身首先应当对不同地区、不同人群实行基本服务的全覆盖、无遗漏。针对社会心理服务建设资源不平衡的现象,各级政府要真正发挥好资源联络者的角色,补齐短板,制定倾斜政策,逐步实现均等发展。通过上级政府财政转移支付,不同地区、不同群体之间的相互支持、对口支援、上联下挂等手段,持之以恒,久久为功,全力缩小差距,最终实现社会心理服务优质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