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政策机制壁垒，拓展人才生存空间

徐忆农（新闻出版界）

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伴随着人才强国战略的实施，我省专业人才队伍建设工作，近些年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但在人才选拔、使用、激励政策和机制上，也存在一些问题，如人才选拔“门槛”越来越高，重视学习旧知识的经历，轻视创造新知识、新技术的能力，学术研究以申报项目为主，对申报者有职务、资历等各种条件要求，很少直接征集研究成果，而人才评价又设置许多成果认定的限制条件，像论文要有一定的篇数在核心刊上发表，著作要有足够的部数与字数，成果须为近五年来所取得的才有效，等等，这些机械性选用人才的条条框框若不打破，将阻碍我们向创新型国家迈进的脚步。为让现状有所改进，具体提出以下建议：

一、人才选拔，学历与能力并重，推荐与自荐结合。

在我国各类人才入选条件中，学历要求越来越高，不仅需具备硕士、博士学位，还常苛求“211”或“985”名校毕业。中国从隋唐起，就实行考试选拔人才的制度，上千年来，出现了韩愈、白居易、王安石、司马光、徐光启等能通过常规考试的社会精英，但也出现了李白、杜甫、毕昇、关汉卿、李时珍、曹雪芹等未参加或未能通过常规考试的旷世奇才。而20世纪的国学大师钱穆、陈寅恪、钱锺书、启功等也都没有博士学位。法国卢梭是十八世纪启蒙运动最卓越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仅有的正规学习是在一位牧师家学了两年拉丁文，但他的《社会契约论》为法国和美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提供了理论纲领。而当代世界最著名的科技精英盖茨、乔布斯、扎克伯格也都没有大学毕业就开始创业。意大利翁贝托·埃科说：“知识分子是一类具有创造力、生产新知识的人。……一辈子重复同一门海德格尔课的哲学教授，算不上知识分子。” 因此，选拔各类专业人才，应以创新能力为考核评价重点，而学历等外在条件均可放宽。

在高层次专业人才选拔方面，一般要由单位推荐，个人虽也可以自荐，但推荐材料需经本单位审核，江苏省从1997年开始实施“333工程”就是如此。著名的帕金森定律表明，每一个不称职的高层官员都尽一切可能手段排斥比自己强的人，在位者总会设法阻止职位较低的人接近自己的职位。要消灭帕金森定律的负作用，必须把人选产生过程放在一个公正、科学的制度上，尽量少受人为因素的干扰。建议在高层次专业人才选拔时，增加透明度，并对自荐者减少单位审核中间环节，让人才有机会脱颖而出。

二、科研项目，推行课题申报与成果征集双向路径。

2012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申报规定，重点项目和一般项目的申请者，须具有副高级以上专业技术职务，前者且须是完成过省、部级以上同专业研究课题的负责人，后者且须在核心期刊发表相关研究论文至少3篇。课题实行单位、省厅和国家三级申报制度和管理体制。课题负责人所在单位对课题资助经费实施具体管理。因此，没有单位的人也就没有资格申报科研目。目前，大学生就业难已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据报道，有位研究生落选事业编环卫工，称“死也要死在编制里”，可见编制单位的魔力。实际上没有单位的思想巨人在世界历史上并不少见，如荷兰的斯宾诺莎是西方近代哲学史重要的理性主义者，与笛卡尔和莱布尼茨齐名。他从24岁起以磨镜片为生，同时进行哲学思考，写出了《伦理学》、《神学政治论》和《政治论》等传世之作。建议我省有关部门将科研课题在网络、报刊等媒体上公布出来，以竞赛评奖方式直接向公众征集研究成果，以便点燃人们的探索激情，收获创新成果，也为我国探索科研项目管理新路积累经验。1749年卢梭在一份杂志上偶然看到法国第戎科学院的征文题目，引发他发表了应征论文《论科学与艺术》，科学院把当年论文竞赛的头奖颁发给这个学术体制外的年轻人，奠定了他成名的基础。1753年，第戎科学院发表了“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征文启事，卢梭又被这个意义深远的题目激动了，虽然科学院最终把奖颁给了一位无名的神父，但卢梭的应征论著《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1755年刊行发表，他便立刻被看作是伟大的政治思想家了，此书重要性仅次于《社会契约论》。

三、职称定岗，确保成果优先，借助现代科技手段评估人才社会影响力。

我国的各类职称评审和岗位定级中，除外语、学历、资历、工作业绩条件外，还设有许多机械的条件限制。如在学术成果方面，不仅对论文发表篇数和论著字数有规定，而且要求论文发表在专业核心期刊上。据罗曼罗兰统计，卢梭的全部论文与著作也就11种，因此成果并不是由数量测定影响力的。今天，在我国大多数论文已录入“中国知网”，我们不仅可以检索每篇文章的下载和引用情况，而且可以通过作者和全文检索，了解学者的作品数量和在中国当代的影响力。例如在1979年至2012年“中国知网”检索：林语堂，作者项共有记录234条，全文项共有记录38776条；卢梭，作者项共有记录36条，全文项共有记录107196条。结论：作品数量林语堂为多，而在中国当代的影响力仍是卢梭最大。

目前，全国正在开展事业单位专业技术岗位聘任工作，二级岗位是各省重点设置的专任岗位，近期，江西、山东、湖北、河南、四川、江苏等省陆续推出“二级岗位管理试行办法”。竞聘条件一般分为奖项类、项目及成果类、人才及社会影响类。其中有些规定不尽合理。如在项目及成果类，有的省规定只有列入国家或省级科研项目的成果才可申报，独立的论著并未计入申报成果之中，显然重项目而轻成果；另外，许多省规定取得成果和奖励要在现职以来才有效，也是不符合科学规律的。因为重大的科研项目有时要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才能见成果，如《中国古籍总目》就是全国近百位各领域专家经过20年的艰苦努力编纂而成的，若成果有效期仅有几年，则很难调动具体从事科研工作的专业人员积极性。与此同时，成果的影响力要由时间来检验，人人都盼望时间越长成果影响力越大，没人希望自己的作品几年就消失。目前，OCLC WorldCat是世界上最大的书目记录数据库，包含OCLC近2万家成员馆编目的记录，覆盖了自公元前4800年至今世界范围内的图书馆所拥有的文献资源。透过相关检索记录，我们可以了解学者及其作品在世界范围的影响力。如检索卢梭的法文名可找到记录29,370条，代表作《社会契约论》找到记录 3,805条，其中1950年美国英文版世界各地收藏馆达1133家；检索林语堂找到记录4,749 条，代表作《中国人》是以英文写作以中国为题材的最佳之作，找到记录216 条，其中1935年美国英文版世界各地收藏馆达 873家。以上数据说明，真正伟大的作品，能够跨越时间长河，历久弥新。

总之，要做好人才工作，最大的难点是建立一套促进科学发展的专业人才考核评价体系，这是我国各级政府面临的最紧要问题。

徐忆农，国家古籍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委员，南京图书馆研究部（国学研究所）主任、研究馆员， 省政协文史委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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